Wynn Says

我很喜歡新疆早晨和傍晚的天氣，一點不潮濕，

風像是介於秋冬之間，

剛好刺激皮膚清醒的溫度，

空氣有點冷冽，

大口一吸你會聞到青草的氣息，

但配上有點裝飾意味的太陽，

灑在身上的陽光溫度剛剛好。

在這樣一個早晨的禾木村 

渾身散發出寧靜愜意的美，

兩排整齊的矮房子外，

有的養著馬、有的養著牛，

矮房子和遠山的高度看起來比例很完美，

現在是早上九點半，我們吃完早餐要出發了。

今天是一段急速上升的路，

從海拔 1300 到 2460 的小黑湖，

雖然距離縮短了10公里，

但爬坡實在不是我的強項，

加上昨天 echo 的腳完全破皮等種種原因，

我們三個女生決定要找馬隊租馬了。

在山下，毅然決然走進來的時候，

不知道真的走不下去原來還有這唯一的交通工具，

只想著「總是有方法的，不行就再說吧。」

其實很多事情我們總想著準備妥當了才去做，

那你就永遠踏不出第一步。

讓我想起一個創業朋友曾跟我提起的心得，

「你沒有開始、沒有踏進這個圈子，

就不會認識真正可以幫助你的人，

而你以為將會遇到的問題，

最終也只是你的想像。」

我很慶幸我最初選擇了開啟這趟旅程。

我們沿著原路再度泛舟出村，

急流總是會將船沖出一定距離，

水花也濺濕所有人的鞋子，

而面對這條冰冷湍急的河流，

就算對馬來說也是十分危險，

但馬要過河只有一種方法－游過去。

所以我們三人加馬隊師傅四匹馬中，

有一匹幼馬遲遲不敢下水，

不管師傅坐流籠拉牠過河，

還是用馬鞭驅策，牠最後都驚慌逃走。

我們七個人三匹馬在對岸等待，

一邊曬乾身上裝備，

一邊擔心要不要減一匹馬的同時，

師傅和幼馬的拉鋸戰就這樣持續了兩個小時，

最後馬兒還是被硬拉過河了。

正午，我們再度踏上幾乎被草掩埋的小道，

準備翻越前方的山頭。

今天所有人的行囊都放在馬上，

大家步伐都輕鬆了許多。

師傅教我們兩個口號，

跟電影裡完全不一樣的口號，

氣音的「去去」就是催馬走，彈舌就是讓馬停，

沒有「駕」、沒有「驢」，而我們沒有人會彈舌。

騎馬看起來很帥，但其實也有騎馬的辛苦，

馬旁邊 always 有很多蒼蠅，

只要坐在上面就會聽到嗡嗡嗡的聲音，

所以就算很熱也要把自己圍得像印度少女；

坐在馬鞍上，後面都是行李，屁股也非常熱，

腳辛苦的只能維持一種姿勢，

因為我是個坐著一小時就可以換完三輪盤腿、跪坐、斜坐一堆姿勢的人。

天氣那麼的晴朗，一切是那麼的新鮮，

我騎的是一匹老馬，我們相處十分融洽，

馬蹄噠噠地踏在黃土地上，

一個小時我們就上了山頭。

眼前是嫵媚的青山，連綿不絕，

我眨巴眨巴的望著一轉眼就像螞蟻一般小的禾木村，

藍天白雲，有一種天下風光盡收眼底的豪氣。

翻上山頭，接下來就進入了林間小路，

路上有許多碎石，還有上下台階，

為了讓馬兒走穩，我們的速度慢了下來。

上陡坡時，身體要向前彎，

下急坡時，身體要向後傾；

馬有時候會踩在碎石上，一個踉蹌，

韁繩是控制左右的，不用拉緊，但也不能離手，

萬一馬突然急躁起來，除了彈舌還是需要繮繩的。

遇到清涼的小溪流依然是我們最開心的事，

但人在馬上，也有很多眉角要注意。

馬兒總是會停下來喝水，

當牠頭低到彷彿可以直接從馬鞍上滑下來之際，

就是韁繩最容易脫手之時，

這樣馬就會喝個不停，你完全沒辦法控制牠；

涉水而過容易踉蹌不說，馬也容易受傷；

踏過溪水停在一旁的馬，最喜歡低頭吃草，

要走的時候你要很使勁的拽牠才行，

有一點遛狗的感覺。

「不識廬山真面目」，

在山裡走著走著，也不知道換了幾座山頭，

但我依然還記得走在兩山之間、山腰上的那個畫面，

左手邊是滿山的林子，

在山壑之間有一道涓細的高山流水，

彎彎曲曲，肉眼望不盡最頂端，

一直流進兩山交界處，匯成了九曲柔腸的溪流，

我當時想，

興許這就在幾百公里外變成了大江大河，

還發著呆，然後一個轉彎我們就消失在畫裡。

前方天色陰鬱，籠罩著一大片的烏雲，

在山裡，烏雲絕對是下雨的指標，

挾著濕氣的風吹來，

皮膚再也感覺不到乾爽的炎熱，

一點一點細雨打在身上，

取而代之的是想要火堆的寒冷。

幸好，在雨勢漸漸變大前，出現了一戶人家。

大媽看到我們，遠遠的就向我們招手，

一入內，便看到不同於白色外觀，

滿屋豔麗奔放的民俗風毛氈，

屋頂是鮮紅的百花齊放圖，

四周是豪氣的萬馬奔騰圖，

架高的床上有一個小桌子，

上面堆滿了疆民的乾糧，

大媽端進了一碗碗熱騰騰的新疆奶茶給我們祛寒，

小孩怕生的跟前跟後，

我們等待走路的同伴前來會合。 

這個像蒙古包的民宅，在新疆稱作氈房，

配合牧民長年需要遷移的特性，氈房易於拆建，

光會從氈房穹頂的天窗洩進來，

但現在下雨，大媽把天窗關上，準備升起火爐。

什麼樣的緣份讓這一屋子的人相遇在山中，

閒聊著城市裡的生活、徒步的想法。

 雨稍稍停了之後，騎馬的、走路的，

我們再度出發，

一路上有駱駝歪七扭八的駝峰相伴，

還有黑色、棕色但都帶著一張白臉的牛，

雨後的空氣帶著青草味刺激著鼻尖，

最令人開心的是馬身邊的蒼蠅少了很多！！

但接下來的路對於徒步的人來說非常難走，

前人行走過的痕跡幾乎已經被磨滅，

如果不是馬隊師傅帶著，迷路也不意外；

一段像是蜂窩的草原總讓馬蹄深深陷入，

更別提蜂窩內的積水會讓腳瞬間陷入零度。

但在這麼一段艱辛的路前方，

總是有驚喜等著我們。

莊嚴如比丘、聖潔如處女的雪山從來都是雲深不知處，

現在轟的一聲成了佇立在眼前的優美弧線，

彷彿只要我用力拉個韁繩，策馬奔馳，

瞬間就可以踏在青草地上觸摸到皚皚白雪。

那是一種在大自然面前說不出話來的感動，

我想起有個朋友說過：

「感動本來就存在，你只是運氣比較好，剛好發現了他。」

這裏的運氣包含太多東西了，

孕育一個人願意踏進世界的所有養分，謝謝。

再趕一段路，我們終於到了今天的落腳點－小黑湖。

原本上山前還擔心旺季還沒到，

小黑湖不確定是否搭起了氈房，

因為沒有氈房，我們就要日夜兼程衝下山以防被冷死。

不過現實中迎接我們的是一個大大的氈房，

裡面還有升好的火爐、燒好的熱水。

哈薩克人就像原住民一樣，都是唱歌跳舞的能手，

在等大媽煮飯時，

一段段吉他旋律從主人氈房傳了出來，

大家歡樂的隨著音樂去到主人的氈房作客，

聽得懂的哈薩克民謠，就一起哼著國語版的歌詞，

聽不懂的哈薩克民謠，就依樣畫葫蘆跳哈薩克舞，

聊著天，吃著桌上總是堆滿的新疆零食。

不過原本以為今晚就這樣完美落幕了，

但人生就是由不斷發生的插曲所組成的。

明天下山路程，我們本來就打算不租馬，

但因為中介人沒有溝通清楚，

導致馬隊師傅以為我們要租兩天，

酒酣耳熱時突然得知我們明天不租，

沒心情到酒都喝不下，不肯空馬回禾木，

像個小孩一樣擺臭臉，氣氛頓時尷尬了下來，

相遇即是有緣，在這個時候也只能妥協了，

最後結果是一樣價錢給我們七匹馬下山。

雖然對我而言，騎馬就是另一種體驗，

但對於有些人而言，

徒步完成整趟旅程可能是目標，

或許是鍛鍊心智的一種方式、

完整旅程的一種感覺，

最後一天卻要騎馬下山，

可能不是每個人都期望的事。

但不論是旅行還是人生，

總是有情勢所逼的時候，

放下一點堅持，

聳聳肩去解決麻煩也是該學習的事。

今晚依然在星空下、火爐旁、歌聲裡，

我們有個好夢。